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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里昂。国际刑警总部。
“最后一位。名字。”
指挥官低头扫了一眼手上资料的最后一页，看也不看地喊道。
“相叶雅纪。”
他向前迈一步，出列。
“你是日本人？”
指挥官抬起头瞥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顾问。
“是。”
指挥官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资料，皱了皱眉头。“来自黑水国际？”
“是。”
“擅长什么？”
“沙科TRG42。”
“哦？”指挥官这才完全放下资料，抬起下巴，走到他面前正面盯着他的眼睛。“狙击手？”
“是。”
“既然是黑水国际的人，怎么不用美军枪械？”
“我用。”相叶用手指拨了下头发。“但欧洲货更衬手。”
“很好。”指挥官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资料夹。“你是这个专案组里唯一一个日本人，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相叶垂着手耸耸肩。不明所以，不置可否。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为红心A。”
指挥官看着他黑色的眼睛。
“在专案组里的任务，负责接近樱井翔。”
“即时生效。”
指挥官转头向顾问使了个眼色。顾问立刻递上一沓案件资料。他接过来，直接转手，拍进相叶手里。
“今天之内看完。”
是。”
相叶微微颔首。
指挥官交代完毕，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的笑容变得意味不明。
“我这么安排，当然不只是因为，他也是个日本人。”
相叶什么也没说。只是捏着手里的文件淡淡一笑。
樱井翔从赌场顶层房间出来，安排心腹打点好他交代的几件事，当天晚上就飞回了日本。
到了日本，他先是心情极好地睡到自然醒，然后悠闲洗了个澡，叫了房间送餐，半倚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西冷牛排。
房间里的屏幕突然亮起。
“樱井先生。”手下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樱井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打开影像。
“我们在巴黎的场子被条子端了。”
手下的声音虽然平稳，可听起来仍然觉得似乎隐有怒气。
“哦？”
樱井用叉子按住盘子里的牛排，一脸平静地用银色餐刀把牛排切成整齐小块。滑嫩多汁的牛排中，隐有粉色血丝。
“谁下的手？”
“巴黎警方。”对方咬了咬尾字，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不解。“还有……”
樱井叉起一小块切好的牛肉放进嘴里。“还有？”
“还有，国际刑警。”
手下的声音里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樱井先生早有安排，临走前交代了那些事情。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及时遣散安顿好。不过，我们怎么会惹上国际刑警？”
樱井不怒反笑，腮帮动起来，把嘴里的牛排嚼得咯吱作响。
“这个嘛。”
“……私人恩怨。”
当手下把事先放在赌场暗角的摄像机拍下的全程影像传过来时，樱井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自己留在酒店房间衣柜里的备用衣物的身影。
那天晚上他离开后并没有给相叶留下衣服。所以就算他相叶雅纪本事再大，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穿樱井翔的。
影像里的那人扶着腰倚在墙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巴黎警方正在押解场子里所有在场人物鱼贯而出，嘴巴不自觉地瘪了瘪。
他放下扶着后腰的胳膊，双手抱胸。眉毛微蹙，神情冷淡。像是为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闷着声自己跟自己赌气一样。
他生气了。
樱井嘴角上扬，轻轻笑了起来。
那个样子。
竟然有转瞬即逝的一刹那，让樱井觉得心动不已的可爱。
樱井按响通话按钮，手下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关于我交代过的另外一件事。”他清了清喉咙，缓缓说道。“巴黎场子最高层房间的视频你们查过了吗。”
“……查过了。”手下似乎有些局促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异常。”
“走廊，外墙，电梯间，设备通道。都查过了？”
樱井皱了皱眉头。
“都查过了。”手下回答。
“人影也没看到？”
“……人影也没看到。”
“落地窗和门的保险系统呢？”
“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手下停顿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吗。”
樱井也没多说什么，手指却十分感兴趣似地来回抚摩起自己的下巴。
手下一时按捺不住，声调里似乎带了点好奇地问道。
“樱井先生。那天您最高层的房间里，有客人吗？”
听到这话樱井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跟着来回抖动个不停。
“有啊。当然有。”
他看了一眼视频里相叶懒懒靠在墙边，漫不经心的样子。
肩膀挨着砖墙，修长双圝腿斜倚着。连接上下身的腰部被这个格外好看的动作，拉扯出漂亮的曲线。
那道熟悉的弧度。他也曾真真切切感触过抚摸过。
才过了几天而已，竟然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有些想念。
樱井啧了下舌头。
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带着笑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
“可惜。”
“……让他给跑了。”
10.
相叶雅纪第一次进樱井翔在巴黎的场子，是在一个天气很好，星光满天的晚上。
他进去走了一遭，小玩了几手便离了桌。于各个提前已在脑海中记牢位置的地方稍作停留，在完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回收了所有监听监视设备。
他很快完成了任务，便有些无聊地双手抄在西服口袋里，从容跨出赌场后门，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虽然明知道是多此一举，还是按照国际刑警的惯例，使出一套甩掉跟踪的走法。
左转右转几条街后，他在一处阴暗没有路灯的街角慢慢停下。路灯投射下昏暗的光线，远方天边似乎可以看到荣军院屋顶的浅淡轮廓。
相叶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他有些无聊地看了空无一人的街口一眼，干净的手指探进西服内侧口袋，掏出烟盒打开，挑出一根细长的烟来。
刚打亮银色的打火机想要点上，那手中跳动的黄蓝色火苗却忽然被伸过来的一只手一把按灭。
一个五官轮廓深邃的意大利人出现在他面前。
手按住他手中的打火机，干燥的手掌若有若无抚过相叶有些冰冷的指节。
相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抬起脸，对来人灿烂一笑，喊出他的名字。
“西蒙尼先生。”
“A。别抽烟。”
被叫作西蒙尼的意大利人皱了皱眉头，从相叶的指节中抽走那枚银色的打火机，放回相叶西服外套上方口袋里。
相叶耸耸鼻尖，表情无奈地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正要装作听话地把烟盒收起来放进西服内侧口袋，面前的人却对着他伸出了手。
“——给我。”
“什么？”
相叶有些惊讶，随后又好像明白了似的反应过来。顿在半空中的手伸回西装内侧，从马甲暗兜里掏出刚才在樱井场子里回收的监听监视设备。
最小最轻的针孔摄像机。纸片一样薄的窃听器。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国际刑警的先进技术。
“给。”
相叶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都塞进对方手掌里，侧着脑袋在月光下笑得一脸无辜。
对方一手接住设备，另一只还空着的手，却再次往前伸了伸。
“还有呢。”
“还有？”
相叶好像听不明白，一脸愕然。
对方挑了挑眉梢，上前一步，逼近相叶。
这让相叶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后背贴上了身后冰冷砖墙。
“烟也给我。”
西蒙尼说。
相叶不高兴起来，头转向一边，侧着脑袋用略带挑衅的目光盯着西蒙尼。
“我要说不给呢？”
话音刚落，温热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对方双手抓住相叶的西服前襟，向前一推一送，就把他压上了身后的砖墙。
男人修长漂亮骨节明显的手指探进相叶的西服内袋，轻松挑出那盒新买的烟。拿出来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相叶的胸膛，惹来后者发出一句不高兴的咕哝，抬手便很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他。
“西蒙尼先生。”
相叶蹙着眉头站远了些。
“你身上的香水味等下会坏了我的事。”
西蒙尼被他这样推开，也没有立刻再次上前。只是沉着脸，半边身体笼罩在阴暗角落中。
“你还要回去？”
“东西已经全部收回，任务完成。接下来是我的私人时间。”
相叶简单回答道。
“请不要打扰我。”
他转身就要离开。
“A。”
西蒙尼上前一步来，有些发狠地抓住相叶的手肘。
“站住。”
相叶转过头来，眉梢挑高，嘴唇里吐出的话语却变得愈发冰冷。
“放开。”
对方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手臂僵了一下，却还是顺从地放开了相叶的胳膊。
“你别过分。”相叶双手抄在口袋里，转过身来。
巴黎的夜风拂起黑色修身西装的下摆，混着浓淡夜色，一起包裹住他有些瘦削单薄的身形。
“你可是特工。”西蒙尼冷着脸色沉声说。
“别用ICPO来压我。”
相叶不耐烦地用手拨了一下被冷风吹得稍微凌乱的刘海。
“我这个人对组织没有什么职业心和归属感。从我们还在黑水国际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
他的目光落向远方明灭闪烁的巴黎灯火。好像视线已经穿透表面的辉光，看到鲜亮光芒下的暗涌。
那些让他心跳加快的，藏在光亮下从容的暗。
由那个让他心跳加快的人一手缔造。
“这个计划是我准备，行动是我安排。到目前为止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顺利。
相叶似乎被某种氛围触动，远望着街角，缓缓开口。
“我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
“他就那么好？”
西蒙尼看着相叶被路灯投下的微弱光芒衬照的侧脸。平日所见的那些属于他柔软的轮廓，突然在刹那间变得锐利无比。像是露出了锋芒，亮出了身份的冷枪。
“让你这样喜欢？”
他有些不死心地问。
相叶冷冷撇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开。
往前迈了两步，在即将和西蒙尼擦身而过时他又突然站住。侧过脸来，嘴唇开启，吐出一句不冷不淡的话。
“是。”
“——就让我这么喜欢。”
相叶继续向前走，听见身后的西蒙尼对着他的背影，咬牙说道。
“当心总有一天把你自己也玩进去。”
像是劝诫。又像是一种危险的警告。
他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对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细瘦的身影慢慢融进黑暗。
肩头那一小块高级西装布料，在路灯下反射出一抹黯淡光亮。
“是吗。”
“那可是再好不过。”
相叶再次回到樱井场子里的赌桌前，活动了几下手腕，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
国际刑警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他自己的计划也随之慢慢推进。
分毫不差。
军火走私打击不绝。然而只要势力平衡，便没有什么太大威胁。
可近年来不断坐大的两大势力却已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们不断以各种手段吸纳吞并零碎的军火商，逐渐在国际上形成只属于自己的网络渠道。
而樱井翔则处在所有网络交织而成的中央。所有信息都在他作为幌子的赌场下汇聚。一切交易都在这里暗中完成。
仿佛潜伏在暗处指挥一切。
兵不血刃，便能坐收财富的操纵者。挑起一根手指，便能令手下无数傀儡，翩翩起舞。
若想牵制过于膨胀的两大军火走私终端，那么和双方都有过交易的樱井翔是整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只是令国际刑警棘手的地方在于，这两方势力虽然表面不和，但背地里既有合作也有牵制。如果贸然对其中一方出手令其垮台，这方手下的零碎势力便会立刻投靠另一方，让另一方势力坐食而肥。
更加难以打击。
所以若想要达到目的，必须有一个完美契机，让这表面上水火不容的两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时出现。
相叶翻开面前一张倒扣的扑克，脸上笑容加深。
一张黑桃JACK。
四张花色各异的ACE。
四条。
I know that the spades are the swords of a solider
我知道黑桃是士兵的利剑
I know that the clubs are weapons of war
我知道梅花是战争的宣言
I know that diamonds mean money for this art
我明白方块在这游戏中意味着金钱
That'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
但这都不是我 心之花色
相叶用指尖拨弄着那两张黑桃和红心。
眼角带笑，脸上的表情仍然闲散自若。
独一无二的花色。
樱井翔。
这个契机。
——就是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