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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系列
一人キャベツ（一人卷心菜）
01.
出大事了。
公司里，出大事了。
不得了的。
……大事。
站在公司茶水间里，樱井翔端着红色马克杯的手抖了抖，里面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他使劲摇摇脑袋，定了定神，把马克杯放在了白色大理石的料理台上，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半。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樱井关上冰箱门，手足无措地转过头，望了一眼面前偌大的办公场。
同事们都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各自忙碌。没人有闲工夫抬头看向站在茶水间里的自己。
可是，不好了呀。
樱井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不容易才在别人注意到他之前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端起马克杯，一边往自己的小隔间走，一边一步三回头地侧身去看茶水间里的冰箱。
冰箱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响动。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抿了一口咖啡，压了压惊。
想起刚才偶然发现的，冰箱里的那个东西——他心里就像被塞进一只特别活跃的动物一样砰砰直跳。直到手挨上键盘，在樱井脑子里盘旋的仍然只有那句话的余声。
公司里。
——出大事了。
樱井目前在一家国际知名公司供职。
公司坐落在繁华大街旁的写字楼里，从身边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是东京漂亮的都市夜景。
原本就对这家公司很向往，下定决心辞职之后，樱井便跳槽来了这里。上司意外地对他很器重。于是受到肯定和鼓励的樱井比别人都更加努力工作，几个月内业绩突飞猛进，上司在工作上也就格外倚重他。
今天。
原本是樱井先生的重要日子。
起码在他心里的樱井翔小日历里，今天是一个被画了心形红圈，还勾上一个叹号的，重要日子。
一大早，樱井很早地来到公司，拨打了一家相熟花店的电话，订了一大捧玫瑰，预约下班后准时送到公司来。他还不放心地特地嘱咐对方，要求在花束里附上一张淡绿色的贺卡，上面用漂亮的日文和英文花体写上几个字:
——请务必接受我的告白。
是的。
今天是樱井翔在两年零一个月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对自己上司告白的日子。
为了挑选这个日期，樱井很久之前就特地翻看了日历，查过今天自己的星座血型运程。
确定这一天的确是半年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的、最好的一天之后，樱井连忙提前两个礼拜去表参道的名牌西装店里挑了一套最衬自己的西装，并咬咬牙又搭配了店员推荐的、据说和这套西装很配的皮带皮鞋领带和袖扣。
今天早晨，他还特地整理了发型，抹上一点点定型剂，好让头发不至于在地铁里被挤乱掉。最后临出门前，又喷了一点他最喜欢的香水。
淡淡的，好闻且不刺鼻。
充满了优雅知性的绅士味道，后味又带了一点点的性感不羁。
……起码在香水的标牌上，是这样介绍的。
樱井翻过香水瓶，想起那昂贵的价签，心想这个价位的香水怎么说也应该童叟无欺吧。
啊，忘了说。
樱井先生今天还穿了自己在重要日子绝对会穿的，决胜内裤。
四角边。
鲜红色。
因为重要的今天是如此机不可失，樱井提前把今天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在手帐上。以分钟为单位，巨细靡遗。
上司——也就是相叶课长——办公室里的冰箱昨天漏电了，今天要送去修理，所以大概要临时使用外面茶水间里的冰箱。早晨要去帮他腾出位置来，让冰箱不至于让那些公司员工自己带的便当盒占满。
上午要整理昨天的会议报告，下午交给上司过目，并探讨跟客户交流后的第二轮修改方案。
晚上六点准时下班，六点零一分要到公司后门口，从送花的花店小哥手里，接过自己一早订好的218朵玫瑰花束。
嗯。很好。
樱井重新翻开手帐确认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一点二十五分。他划掉了手帐上已经完成的部分，瞄一眼电脑屏幕上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会议记录，按下了打印键，从办公桌前站起身。
他打算先提前一点吃中饭，等下再把报告交给课长。
樱井一边想，一边走出自己的小隔间。路过课长办公室时，不由得用眼角瞥了一眼那扇落地玻璃门。只见相叶课长正坐在桌子前，皱着眉头，挠着头发，咬着笔杆，冥思苦想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暗暗握了握拳头，走进茶水间，往自己醒目的红色马克杯里倒满咖啡。拉开冰箱门时他还想着，等明天课长办公室里的冰箱修好，自己找个借口帮他抬进去，这样就又可以有机会跟课长说上话。
冰箱门被拉开了。
樱井蹲下身，刚想在冰箱里一排排的便当盒中，找到自己那只只放了两个简单的三明治的便当盒。
在视线扫过冰箱内的一刹那，他突然愣住了。
在冰箱里。
在一排排样式各异的饭盒中间。
赫然摆放着一棵。生的，新鲜的，绿油油的，还用保鲜膜包好了的。
——卷心菜。
卷心菜。
没错。
新鲜的，卷心菜。
樱井眨眨眼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自己公司的冰箱里。
……竟然有一棵，卷心菜。
他像是突然石化了，手指死死抓住冰箱门，仿佛被冰箱内正透出来的淡淡冷气冻住一样。整个人蹲在那里，几秒钟过去了，还是一动不动。
有谁中午会吃一棵生的卷心菜？
就算做沙拉，也不会用一整棵吧。
……况且公司里并没有厨房啊。
所以。
这是要生吃的……吧？
……这么大一棵？
作为本社的精英员工，樱井脑子里瞬间已经迅速闪过无数可能，又被一一否决。
他极度不安地搓了搓手。
那么。
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
用一位世界知名的名侦探的话说，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不可置信，也只能是真实。
狠了狠心决定化身名侦探的樱井从冰箱前站起身，活动来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掌。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冰箱门。
拿起自己刚注入咖啡的马克杯时，他手指还有点打颤。
杯壁是热的。
指尖却略微发凉。
樱井转过头，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了一眼面前偌大的办公场。
同事们都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各自忙碌的。没有人有闲工夫抬起头看站在茶水间里的自己。
课长。
大家。
樱井心里焦急不已，表面上却只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端着自己的马克杯，好容易才走回自己的小隔间。
不好了。
……出大事了。
他抿了一口咖啡，把那仅剩的一个可能性在脑海中重复了一下，嘴里突然异常干渴。
终于。
我们公司里。
……有伪装成人类的兔子，混进来了。
02.
樱井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喝完了杯里的所有咖啡。
直到一滴都不剩，才想起刚才打印的会议报告还没有取。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打印机，距离倒是不远，就是位置有些微妙。
打印机在茶水间旁边。
他看看手表，很快就要到十二点了。等到大家都要吃午餐的时候，打开冰箱看到那棵绿油油的生卷心菜，还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骚动。
事实是，这个念头刚掠过脑海，他就看到一位同事站起身来，走到茶水间，打开了冰箱。
樱井神经一抽，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急忙装作努力想看墙上挂钟的样子地挺直腰杆，伸长脖子，拼命想要看清茶水间里的动向。
不出樱井所料。
那位同事打开冰箱，尝试寻找自己的便当盒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那棵端端正正、不悲不喜地摆在那里的，醒目的绿色卷心菜。
樱井眼皮一跳。
感觉后背都僵直了。
那位同事愣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办公场。
樱井急忙低下头，缩进隔间挡板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糟糕。
公司里混进了伪装成人类的兔子的事情暴露了吗？
他有些慌张地左瞧瞧又瞧瞧，心里发愁地想着如果那位同事不够淡定，等下大声惊叫起来的话怎么办。
正担心着，却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隔间里抬起头来，想先看看情况再说，却意外地看到那位同事摇了摇头，伸手掏出自己的便当盒，然后关上冰箱门，好像没有看到那棵卷心菜一样，一脸无所谓地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
原来……没有引起恐慌吗。
樱井突然不知为什么地在心里舒了口气，转念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除了自己，大概不太会有人想到那个方向去吧。
其实他也一样，如果不是有个在国家信息工程部门工作的朋友，加上上次对方跟他出去喝酒还机缘巧合地喝醉。
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世界上，还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樱井，告诉你一个秘密。
朋友醉得趴倒在吧台上，手里还不依不挠地握着酒杯。
这个大都市东京里的住民们，正面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威胁哦。
哈？
樱井看着他，无奈地笑笑。
喂，你不是SF看多了，就是已经喝糊涂了吧？
怎么会？朋友不高兴地挥了挥手中的酒杯。我还没醉呢。
我也是才知道的。
朋友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就在前几天，我们局的便衣特工，在你工作的那条街的街角咖啡店里，逮捕了一只伪装成人类的水豚哦。
樱井口中的威士忌差点喷出来，急忙掏出手帕抹抹嘴巴。他转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留意他们这边，于是带着有些世界观崩坏的表情看向朋友。
什……什么！？
本来任谁听到这种话，也觉得只是在开玩笑罢了。但想到自己这个朋友所从事的保密工作，樱井又觉得听起来似乎很像有那么回事的样子。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东京里，已经有伪装成人类的各种生物混进来了呀。
朋友醉眼惺忪地回答。
你……你怎么知道那是伪装成人类的水豚，而不是真正的人类？
樱井吓了很不小的一跳。
切。那种东西。
朋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用鲜嫩多汁的牧草一试就知道了。水豚最喜欢吃这种草。
牧草……？
樱井睁大了眼睛。
那……试了之后呢？
牧草刚一拿出来，就算那家伙伪装地再好，也只能无法忍耐地扑上来了呀。
朋友一脸很专业的表情，摇晃着手指头。
谁能抗拒得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的诱惑？
樱井歪着脑袋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好像突然也觉得朋友说的也很有道理了。
那，然后呢？
他连忙问。你们抓到了那只伪装成人类的水豚之后，把它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朋友打了个酒嗝。
被特工抓走送去研究所做实验了呗。
你紧张什么啊，不是我说，那家伙伪装水平还挺高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个阳光的咖啡店店员而已，谁会想到竟然不是人类……
……
其实那天樱井也有点醉，并不记得后来自己和朋友说过什么了。
然而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听到那只水豚并不令人开心的下场后，心里有些小小惋惜的心情。
是了。
他一惊，从回忆里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小隔间，又转头看了看茶水间里的冰箱，恍然大悟。
怎么说自己的公司也是国际知名企业，能伪装成人类，混进这里面的兔子，看来不仅胆子不小，变装技术也不是盖的。
——会是谁呢？
他四下环顾了一下，觉得人人都很可疑。
可是，如果真的发现某位共事了两年多的同事，就是那只混迹在人类中的兔子。自己又真的忍心把对方扭送到特工那里，让他（它？）被送进研究所里做实验吗？
想到这里，樱井翔不由得有些痛苦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想象一下。
如果那只兔子是隔壁的村尾前辈，小林小姐，甚至相叶课长的话……
——相叶课长！
想到自己暗恋的相叶课长其实也有可能就是那只伪装成人类的兔子，樱井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用手一撑桌子，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不可以！
哪怕可能性再低，也不能让相叶课长被特工抓走送去研究所里做活体实验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他在心里这样决定了之后，便毅然推开键盘，走向情况尚不明朗的茶水间。
路过课长正对着茶水间的办公室时，他还不忘偷偷瞟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课长。课长很正常地在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敲几个字，像是在忙着修改文件。
……也是。
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樱井吁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多少缓解了一点。
课长那么帅气。
……怎么会是伪装成人类的兔子呢。
他像是要把那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般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茶水间。
然而樱井没有看到。
在他身后的课长办公室透明的落地玻璃门后，相叶课长转过身，目光离开一直盯着的电脑屏幕，淡淡地看了一眼茶水间的冰箱。
虽然表情十分淡定，但那双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渴望的亮光。
如果樱井看到了，就会感慨其实自己那位朋友说得没有错。
那的确是一种，谁都无法抗拒的。
……对食物的渴望。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