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8｜29-30｜31-32｜33-34｜35-36 End
26.
“呃——”
酒吧里。
坐在相叶对面的松本润，默默地看着对方仰起头，把面前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相叶发了一会儿呆。
再开口时，话还没说，倒是先打出个酒嗝来。
“什么——呃，破新企划——”
他用手揉了揉肚子，可酒嗝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相叶抬起头，就着刚刚滑进喉咙里的酒所带来的后劲儿，跟今天好不容易才约到的松本润发起了牢骚。
距离那天他十分郁闷地从樱井办公室出来，下班后便立刻打电话约松本和二宫出来喝酒却未果之后，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相叶手上快要收尾的企划被转交给了小泽。
樱井和他谈完，翌日便出发和小泽去了京都。
而相叶自己，则在拿到秘书交给他新的企划书时，一股火气上涌，差点摔掉面前的键盘。
“企划什么的，不都大同小异吗？”
松本看着相叶，不太明白地眯了眯眼睛。
“你上司把你原来的企划撤走，大概也是觉得比起让你埋在原本就不擅长的文书整理工作中浪费时间，还是把其他能激发新创意的活儿布置给你，你才更好发挥吧。”
“才不是呢……”
相叶因为打嗝的缘故，不禁拖长了尾音。
提到这个新企划，灯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被火一把烧着了似地，亮了起来。
“让我做，什么——呃，恋爱之秋——找遍日本——最适合告白的场景和地点——呃，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背诵着刚拿到手的一长串企划名。
松本还没听完，就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挺适合你的嘛？”
看到相叶愤怒的眼神，他只好伸手掩住笑，拿起酒杯喝一口酒以作掩饰。
“恋爱之秋啊……如果找到不错的地方，不是正好可以拿来学以致用？”
相叶用力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了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低下头，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我本来想——呃，说不定自己看错了。”
他像是在征求松本的肯定意见，却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他女朋友……对吧？”
他扬手又招呼了调酒师。
不一会儿，对方递过来一杯碧绿色的Grasshopper。
相叶用手指绕着细长的杯身打转，眼睛盯着指尖被酒液折射出来的光芒染成淡绿色的样子，叹了口气。
“而且，就算他有女朋友，我总觉得——呃，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尝试，连告白都不做的话——呃，也太没胆量了……”
“就算会被拒绝，我还是希望——呃，至少把话——呃，说出来——”
相叶像是患了暂时性语言失序症，过了一会儿，就连他自己也终于察觉到自己把话说得混乱无比，弄得松本也一头雾水。
相叶心里一生气，便仰起头来，一口气喝掉面前的绿色酒液，喉管里和胃里顿时一片火燎。
他狠狠放下酒杯，抹了抹嘴巴，似乎喉咙口也被那片透明的绿色烫到了。于是扶着吧台，低下身子，很没形象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浅浅咳嗽起来。
“那现在他人呢？”
松本见状，只好过去给他拍着后背顺气，要了一杯冰水放在手边。
“鬼才知道——”
相叶接过冰水，赌气一般喝下肚。
冰凉的水混合了胃里火烫的酒，加上心里满满的不高兴的情绪。
让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从身体内部撕裂了。
“大概——呃，还在京都出差吧……”
入夜已深，酒吧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周围回荡着温柔低沉的爵士乐声。
有几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三三两两坐在窗边的单座。
松本看了一眼窗边，心里嘀咕着二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离他们不远的单桌上，有人点了加冰白兰地。
琥珀色的酒，映出窗外东京缤纷夜景。
相叶本来就喝了不少，再加上被松本一下一下拍抚着后背，大概觉得舒服了些许。醉意和倦意混着一起泛了上来，他便往前一趴，不顾形象地扑在了吧台上。
他用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松本面前杯子里还剩下的碎冰反射出来的光芒，发起了呆。
“要我说呀，”
松本吁了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相叶的眼睛，尝试安慰他。
“干嘛谈个恋爱还要这么痛苦。你又不是找不到别人，何必在他身上纠缠不休呢。”
“更何况……”
“还是个男人。”
“呃——”
相叶的后背小小起伏了一下。
挤出一个混合着强烈薄荷气息的酒嗝来。
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盯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松本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得沉默下来，继续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回答，或是闭上眼睛睡过去。
过了很久，久到松本几乎以为相叶已经睡着了。
他看看手表，心里骂着二宫那个关键时刻只顾着自己脱身的家伙。
刚打算招手结账，却听见身边的相叶翻了个身。
转过头来一看，发现相叶额头上的刘海都被压塌了，嘴里咕咕哝哝好半天，才挤出一个黏糊的句子。
“我——呃——”
“——我愿意。”
“所以，他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深夜的酒吧里。
除了不远处窗边坐着的之前点了白兰地的客人，就只剩下二宫松本相叶这三个人，坐在吧台边。
二宫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在身边睡得昏天暗地的相叶雅纪，对着松本一挑眉。
“是因为换企划，还是因为人家不给他机会？”
“不要问我。”
松本举起双手，作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一向搞不懂他脑子里的想法。”
“说到底……”
二宫刚想要吐槽，那边的相叶却像是被他们讨论的声音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撑着吧台台面，直起身。
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二宫，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不假思索地向前一伸手，揪住二宫外套的毛领，趁着对方措不及防，便一阵泄愤般猛地前后摇晃起来。
“他、他凭什么——呃，这么……调戏人？”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不顾一切地晃着二宫。
喝醉了的相叶力气大得惊人。不出几下，二宫便被他晃得头昏脑涨。
刚想伸手推开他，相叶却又突然自己停下了动作。手松开二宫的领子，手肘重新支在吧台上，很苦恼地抱住头。
“他凭什么、亲了别人之后——又能装作没事一样啊？”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就越大。
吧台的调酒师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就连不远处靠窗坐着的客人也投来了目光。
松本心叫不好，刚想上前架起相叶往外走，就听相叶扯着嗓门，更大声地抱怨起来。
“可恶的——呃，樱井翔——”
“明明只是个——呃，可恶的——溜肩膀而已——”
相叶眼神朦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瞥自己的调酒师，和那位正不明就里地看过来的，坐在窗边的客人。
然而胸腔里囤着的满腹怒气，却像是喊了这么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
相叶腰一软，又趴回了桌子上。
他用脑袋蹭着吧台台面，嘴里用连松本和二宫也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嘟囔着。
“亏我那么喜欢他……”
“好好好，都是他的错。”
松本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一边给他顺着后背，一边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胡乱安慰着相叶。
“……简直不可理喻。”
二宫和松本对视了一眼，无法理解地耸耸肩膀。“都这么大人了，被别人亲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然你要怎样。让人家对你负责吗。”
“……又不是小学生。”
相叶没有回答，也没有出声。
像是已经醉倒，或者干脆睡死过去了。
二宫的吐槽没有收到反馈，便也落了空。
在寂静的酒吧里混着淡淡的音乐，消散而去。
松本放开相叶，走到前台去结账。
二宫看一眼手表，抱怨了一声，却还是走上前，把相叶从吧台上弄起来，一只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地搀扶着他，嘴里咕哝了句相叶氏你好重啊。
“真是麻烦呐……”
他咕哝着，转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身上的相叶那还有些发红的眼角。
从表情上看，相叶目前正满脸委屈。
不知道对方睡梦里正在经历什么。
二宫心里把相叶翻来覆去骂了几个来回，却还是好脾气地扶着烂醉成一滩泥巴一样的相叶从吧台凳上下来，往门口走。
此时。
坐在窗边的黑风衣客人手中的白兰地，也早已喝完。
他突然放下了酒杯，站起身，往前快跑了几步。
在二宫和相叶经过走廊，正要到前台和松本汇合之前。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将他们拦了下来。
“二位先生……”
穿黑色风衣的客人站在二宫面前，开口道。
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抓了抓脑袋。
虽然表情几经掩饰，却还是掩不住一抹残余的笑意。
像是刚才。
看到了什么好戏一般。
“……请等一下。”
二宫冷不防被拦下来，不高兴地抬眼打量着来人。
这个人的脸看起来似乎眼熟无比。
但酒吧里灯光有些暗，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二宫心里本来就因为被相叶搞得错过终电而烦躁着。被这个人这样一打断，更是没有好气地开口问道：
“您是哪位？”
穿黑色风衣的客人愣了一下，想了想，终于毫不吝啬地露出了笑容。
“……我吗。”
他笑起来，眼睛便温柔地弯成了一轮弦月。
“按照他的说法，好像是……应该对他负责的人。”
来人伸出手，指尖指了指正靠在二宫身上不省人事、就差说起梦话的相叶，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现在负责……”
“——还来得及吧？”
松本润结完账，心里抱怨了句相叶倒好，自己喝了这么多，结果竟然还是我来买单。
刚想走回吧台，却看见二宫和也正一身轻松地双手抄着口袋，从吧台那边走廊里走过来。
他看到自己，还一脸得意地抬起手比了个V。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松本蹙起眉头。
“相叶呢？”
“……他啊。”
二宫哼了一声，偏着脑袋，指了指窗外。
“被一位声称要对他负责的先生接走了。刚从后门离开，大概叫出租车去了吧。”
“负责……？”
松本一愣，随即想起二宫之前吐槽相叶的句子，心里却着急起来。
“你又没见过对方，怎么知道是那个人。万一是什么不认识的奇怪的家伙怎么办？怎么能把喝醉的相叶随便交给别人……”
他心里一着急，嘴上啧了一声，身体掠过二宫，便要风风火火地往后门走。
“慢着。”
二宫伸手一把扯住松本的袖子，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
“不要急，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
松本反问。
“……唔。”
二宫歪歪脑袋，想起刚才在灯光下看到的对方。
那个人虽然五官被笼罩在阴影中，但肩膀却露在窗外夜景投射进来的明亮灯光下。
被相叶摇晃的时候所听到的大嗓门抱怨，此时还犹在二宫耳畔。
可恶的——樱井翔——
明明只是个——可恶的——溜肩膀而已——
于是二宫露出笑容来，拉过松本，推着他的后背，往酒吧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对吧台的调酒师点头道谢。
然后凑过去，在松本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那个人呀。”
“……和相叶氏所描述的形象，基本吻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