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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驾二三] HOMEMADE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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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SELFMADE




17.


倘若有人能够年纪轻轻就跻身业界翘楚,话题中心,镜头宠儿,媒体焦点。

 

那么只要不触犯底线,此类被上天偏心赋予名为才华的特殊宠爱的人士,无论说出过怎样过分的话,做过怎样过分的事,终究都会以各种形式被世间原谅。

 

只要仍存一星能被认可的闪光点。

便可在特定的时机,十分轻易地换挡读取,翻页书写。

 

怎样也算半只脚踏入了艺术界的舞驾三郎并非不明白,所谓天才,往往都在普通人以为理所应当的领域反而存在致命短板的道理。

 

人往往会倾向于成长为一种本能地追求平衡的生物。

若在一方面脱颖而出地优秀,则一定会在另一些方面——或许是不为人知的方面——令旁人瞠目结舌地缺乏。

 

自己又何尝不是。

仅仅被二郎批评一句晾晒照片的方式太过时,自尊心上就已经无法忍受。

 

只是三郎没有料到。

 

有朝一日,在自己面前亲自示范这条道理的对象。

竟会是自己的哥哥。

 

 

 

他和哥哥所居那套公寓,现在想来,大概是布有神奇的魔法结界。

 

哥哥的一切桀骜,骄矜,固执和孩子气,在他前脚迈进门槛的刹那,都会如同被消过毒一般完美遮盖过去。让他褪变一个无菌无害,温柔可爱的合格兄长。

 

然而,只要他迈出那片结界。

来到这个地方。

 

那些他从未对自己展示过的林林总总,便仿佛统统都被逐个放大,张牙舞爪般地钻出那人的身体。

在日光下,暴露无遗。

 

 

 

站在三郎身旁的吉本荒野,作为被二郎毫不客气地当众点名的对象之一,不得不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他很快便恢复笑容。

再开口,口气依旧不疾不徐:

 

“话不能这么说。”

 

“我们之所以决定搞甄选,就是想从未知领域获得一些不期而遇的新鲜灵感。”

“今天来参加甄选的人里,未必就没有从未参与过电影拍摄的新人。舞驾监督方才所说,虽是保险起见的观点,但未免也有失偏颇了。”

 

他在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同时,也算明白表示了不会罢手的姿态。

何况字里行间隐含的劝诫和略略威胁的意味,就算听在迟钝如三郎的耳中,也不言自明。

 

 

 

三郎心中知道,在听到二郎说出那句刺人话语的瞬间,自己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的小动作,一定已经被正搀着他手臂的吉本轻松捕捉到了。

 

因为,在吉本自信满满地说完上面那段的话的下一秒。

他便凑在自己耳边,用只有他和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

低声说道。

 

三郎。

……不要担心。

 

他甚至握了握他的手腕。

 

体温微热。

意味不明。

 

 

 

三郎本来还顾忌着二郎的感受,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此刻却也觉得已经晚了。

 

于是他索性也懒得理会,大大方方将胳膊让吉本搀着。

 

哥哥有在家里可以尽数收敛、在外又能尽数张扬的正反面。

 

——他舞驾三郎又何尝没有。

 

 

 

舞驾二郎没想到吉本竟会维护与他素未谋面的三郎到这种地步,心中正莫名地诧异又酸楚。

 

脑海中却突然回想起之前某个晚上,自己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的弟弟坐起身来,睡眼惺忪,云淡风轻地对自己说。

 

今天有个人过来找你。说是你剧本的导演。

我说你不在家,他就离开了。

 

他看着那两个站在他面前,身体几乎不留缝隙地挨在一起的人影。

吉本甚至还当着他的面,俯下脑袋,在三郎耳边细密地咬耳朵。

 

如今从这两人的表情来看。

那天发生的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二郎不禁暗暗咬牙。

他紧紧盯住微微低垂着头,像是在研究自己西服下摆布料纹路的弟弟。

 

为了这个陌生人。

你那时候——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我撒谎?

 

 

 

三郎眼睛掩在额发中,看不清楚神色。

但二郎知道,那人脸上的表情就算不抬起脸来,也一定不会令今天的自己再多吃惊一点。

 

刚才抛出经验为零这个理由,现下已被吉本轻易一套太极打了回来。不仅如此,还顺水推舟地利用所有其他甄选者的共感心理,微妙逆转了情感顺差。

 

二郎思考一会儿。

再度开口,不依不挠地反驳:

 

“……可他到底是我弟弟。”

 

“有这一层关系,他来参与甄选,恐怕有失公平?”

 

同是感情牌。

你可以打,我也可以。

 

一时被过度复杂的情绪冲得头脑过热的二郎,此刻自然是没有余裕去想一想。

 

在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

便等同于他已亲手将他的弟弟,推到了被众人审判的风口浪尖上。

 

 

 

人群中议论声更加嘈杂。

像几架破旧的老式风扇凑在一起,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谈话间,人们的立场来回变换。一时歪向这里,一时倒去那里。

 

舞驾二郎话甫一出口,不用回头便也知道。参与甄选的人中肯定有人态度立刻转向,向吉本和三郎投去了怀疑的视线。

 

那原本几乎靠在一起的亲昵姿态。

此刻却自破阵脚。

 

 

 

三郎听到这话,惊异万分地抬起头。

他用十分受伤的、仿佛已经不认识自己哥哥般的目光望着他。

 

电光石火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秒。

 

二郎狠了狠心,转开视线。

不予理睬。

 

而他的弟弟本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这下也却被迫失去了对话目标。

只得也讪讪地转开眼睛,语不能言地沉默下去。

 

 

 

在这原本令人烦躁的吵闹空间里。

三人间的气氛仿佛被正在此间发酵的奇妙张力,隔绝出了一片真空般独立的寂静力场。

 

而在这片力场中。

三郎感觉站在面前的舞驾二郎,冰冷得仿佛某种只针对他的,难以预测的伤害。

就像是家中那个温柔哥哥的反向镜像。

 

 

 

——这个舞驾二郎不喜欢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三郎突然恐惧起来。

本能地就想要后退一步。

 

如果此刻不是被吉本揽着胳膊,怕是他的身体已经自动自觉行动起来。

 

这个舞驾二郎,不仅不喜欢他。

 

——还很讨厌他。

 

讨厌到,就连他的每个表情和眼神,都在分分秒秒地传达出——想要将这个格格不入的自己,从这片属于他的力场中立刻驱逐出境的强烈愿望。

 

 

 

可无论喜欢或是讨厌。

他的哥哥依旧是永远令他无法移开视线的存在。

 

即使在家里时已经收敛了大半,三郎也还是能从夜半传来的隐隐键盘敲击声,早晨醒来后发现厨房堆叠的咖啡杯,以及不时从门缝里飘出的烟味儿中。丝丝缕缕,感受到哥哥身上那些历久也消除不去的锐气和特质。

 

而在这个地方。

舞驾二郎像是已经脱去一切束缚。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气息。

仿佛都要溢出无法掩盖的光芒来。

 

灿烂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光芒。

与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

如同硬币的正反面,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往复旋转,纷至沓来。

 

然而,就算是这个已经如此陌生、冷淡、甚至绝情的哥哥。

 

三郎此刻却莫名其妙又情难自禁地觉得——

被他十足地吸引着。

 

……真是M。

他在心里狠狠嘲讽自己。

 

可那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从而想要更加踏入对方世界的意愿,却颇为遗憾地,并不会因为这份自嘲而减损半分。

 

相反。

倒像是令他这副一向顺从听话的身体里,久违地生出了名为忤逆的反骨。

 

让他想要得寸进尺。

继续向前,探索更多。

 

 

 

“——那也未必。”

 

正忙于嘲讽自己的三郎,突然听见身边的吉本再度开口。

 

这两个有些相像又似乎完全不同的人,今天倒像是为了自己展开了一场公开辩论赛。不等三郎做出任何表态、给出任何回答,他们两个便仿佛已经自动站好正方反方。二话不说,完全代言了他的所有话语权。

 

三郎在心里笑笑,作壁上观。

 

“所谓公平,自然是陌生人和熟人都可以参加。”

“不然岂不是为了公平,反而变得更不公平?”

 

吉本腹中似乎永远都有一本独一无二的谈判法典。随时都能抽取调度,收放自如。

只要他用得上。

 

他转向一旁同样来参加甄选、此刻正因为二郎抛出的话语而投来迫切注视,等候着他这位导演正式表态的参选者们:

 

“而且,想必各位在看到了舞驾监督即使对自己弟弟也如此强硬的态度之后。”

“也应该更加信任我们的公平性才对。”

 

 

 

二郎没想到竟会被对方以如此角度反转话锋,再次轻松回击。

他心中焦急,却也慢慢明白:事已至此,恐怕已经很难再从吉本和参选者这里打开缺口。

 

转念之间,他便改变策略。

二郎侧过身,盯向站在吉本身边正一脸平静的弟弟。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与弟弟身体只有半臂、抬手便可以轻易拂起对方额头一缕微微垂落下来的碎发、并替他别到耳后的距离。

 

二郎沉默地注视着三郎的脸。

 

几秒钟后。

在众人的屏息声中,他突然开口。

 

“……三郎。”

 

声音里没有一丝抖动。

 

似乎也没有一丝感情。

 

 

 

三郎内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这是哥哥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没有用“他”这个最疏远的人称代词,来冰冷无情地指代就站在对方面前的自己。

 

这一次。

他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尽管他哪怕是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也陌生得非比寻常。

这陌生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的意思呢?”

 

 

 

他看到舞驾三郎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

 

周围所有人声他仿佛都听不见。

就连从压在手掌的指尖上传来的冰凉温度也被尽数掩去。

 

他的弟弟垂下眼睛。

似是认真思考了片刻。

又似是单纯只为逃避他的目光。

 

——回去吧。

舞驾二郎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声音。

 

拜托你。回去。

现在。

马上。

从这里离开。

 

那个声音听起来竟如此胆怯。

如若悔罪告饶的祈祷般来来回回,萦耳不绝。

 

连他都被自己的心声吓了一跳。

二郎赶忙摇了摇头,把那个不明所以的声音驱逐出脑海。

 

就在晃神瞬间。

当他整理好心情,再次看向弟弟时。

却发现对方已经抬起了脸。正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自己的瞳孔。

 

舞驾三郎咬了咬嘴唇,又让牙齿松开。

二郎看到那双饱满的淡色唇瓣,对着自己一张一合。

 

弟弟口中吐出的无形句子,摩擦着空气,发出气音。

那是一句如被紧缚般禁忌、却又令人无法不心旌荡漾的咒语。

 

“我想试试。”

 

“……哥哥。”

 

 

 

原本心里对三郎的决定也有些不确定的忐忑、但苦于并没有立场横加干涉的吉本,此刻心中终于如有一颗大石落地。

他故意在三郎身旁吹出一声轻松的口哨。

 

三郎说完这话,心里还没来得及慌乱,便突然被站在身前的哥哥抓住了被吉本揽住的那条胳膊。

 

二郎像是已经看不惯吉本揽着他很久了似地,强引地捏住三郎的手肘。

一扯一带,便将他的手臂拽离了吉本的臂弯。

 

“——失礼。”

二郎瞥了吉本一眼。

 

嘴上似是云淡风轻地打过招呼。

手上却不由分说地将三郎的身体,生硬地拽向另一边。

 

吉本自然知趣。

人家已经用一切姿态和眼神标记出领地,并且明白表示接下来将是家人和家人之间的交谈,那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插手任何细节。

 

何况。

眼前这个人多年不见影踪的占有欲,现在却明显被激得就快要爆棚。

此刻如果再妄加挑衅,恐怕会引火上身。

 

众多双眼睛围观之下。

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吉本在业内摸爬滚打的时间长度与密度都远超二郎,反应也极快。

于是他夸张地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识相地向后侧开一步,让开了路。

 

二郎拽着三郎的胳膊,走离了两步。

确定在这个距离就连吉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他才突兀地停下来。

 

三郎乖顺地任由他拉扯自己。

见他停下,他眼睛眨了眨,刚想问些什么。就看见众目睽睽之下,哥哥的嘴唇凑近来,在他的耳廓附近停住。

 

二郎明知道他的耳朵很敏感。

却仍要故意恶作剧般地冲他耳中,若有若无地轻呼一口气。

 

随即。

他便听到那个人嘴唇微启。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低沉嗓音,略为暗哑地开口:

 

“……舞驾三郎。”

 

鲜少被自家哥哥直呼全名的三郎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愕。

手肘正被哥哥捏得发疼的痛感,便已经率先占据了更多感官神经。

 

“痛……”

 

他小声咕哝着,想要挣脱。却又碍于二人正被大家注视,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只好紧抿着嘴唇,忍住疼痛。默不作声。

 

哥哥的声音仍在接二连三地响在耳畔。

伴随着轻微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耳骨后那处细嫩敏感、顷刻便会泛红的肌肤上。

 

“——是你自己硬要闯进来。”

 

只听那人用鼻子哼出一抹笑。

仿佛释放出某种宣告开战的残酷讯号。

 

他笑意深邃,眼神也不再是平日里那宠爱弟弟的兄长。

漆黑的瞳孔里乍现暗涌。

 

深浅莫辨。

 

 

 

“……那就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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