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舞驾二三] HOMEMADE 20

0102-0304-050607080910

11121314151617181920

212223


番外 SELFMADE




20.


“……君?”

 

眼前是半圆形排开的,泛着刺眼白光的反光板。

舞驾三郎站在被昏靡灯光营造出来的狭窄空间里,神智恍惚。

 

每盏灯射出的光芒都让他觉得似无机质一般如芒在背。

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一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瞬间倏忽闪过,接着又再次响起。

“……舞驾君?”

 

三郎这才从快要漫浸周身、让他溺水般的灯光中,回过神来。

“……对不起。什么?”

 

只见自己正和一位漂亮女士距离极近,近到几乎可以用呼吸来测量彼此脸颊的距离。

自己双手正抓住对方的肩膀,脑袋微微侧过一个角度。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深深吻下去一般的姿势。

 

“——肩膀,被你抓得很痛。”

漂亮女士皱了皱眉。

眼神瞥一眼他的脸,不着痕迹地偏过自己一侧肩膀。

 

“啊……真是对不起。”

三郎急忙条件反射地松开对方,连声道歉。

在第三句本能的对不起脱口而出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这位漂亮女士的名字。

伊沢君枝。

 

是了。

他想起来,今天是自己入棚第一天。这里则是电影的室内布景。

而自己目前作为一个第一次触及演艺圈的新人,此刻正在卖力出演著名脚本监督舞驾二郎新电影中的一个关键片段。

 

 

 

如果按照剧本上写的,他刚才的确应该用一副隐忍又难以隐忍的表情,深深吻住眼前这位肩膀正被他抓得死紧的漂亮女士。

 

只是——

 

“Cut。”

一声敲击清脆声响,接着是吉本荒野喊停的声音:

“大家先休息一下。不要太紧张。等下再重拍一遍。”

吉本说完,看了看一旁的助理,垂下头低声询问:

“这是第几条?”

 

“第三条。”

助理叹了口气,极尽挑剔地摊了摊手:

“Staff们还好说话,可伊沢小姐等下还有其他通告。对方经纪人已经三番五次来提醒说今晚必须让她按时收工,万万拖不得。”

 

他凑近吉本耳边,压低声音,絮絮耳语。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三郎却仍然可以听见些许对话传入自己耳中:

“导演,你确定这位是你亲手挑中的男主角?照他刚才的表现,真不知还要再拍几条才能过。这样下去耽误进度是其次,难免白白糟蹋舞驾监督的一番心血。”

 

……真是难得。

这次三郎竟然与这位Staff有同感。

 

自己这样僵硬的姿势表情和演技,吉本荒野竟然还坚持让摄像机对着他的脸,持续不断地拍了一条又一条。

未免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吉本远远扫了三郎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转身低下头安抚了助理几句:

“二郎的作品由他来演绎是最合适的。他初来乍到,自然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你也无需平白操心。”

 

“——那只能拜托他赶快适应了。”

助理见导演不买账,只得不高兴地大声咕哝一句。

刚好让三郎也能接收到的音量。

 

周围人本来碍于吉本和舞驾二郎的面子,都默不作声。这句过于明显的抱怨却让四周的工作人员纷纷一愣。

然而,也只是一愣。 

人们淡漠地看了看三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继续手上的工作。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三郎低下身,对吉本所在的Staff人群深深一鞠躬:

“如果下条依然不过,我会立刻退出,并会尽可能承担大家的损失。”

他一边半伏着身体说道,一边局促地用手指神经质地捻裤线旁边的布料。

 

“嘴上说说而已吧?有导演和编剧做靠山,谁又能说什么……”

那位助理好像意见很大似地自言自语,声音却是比刚才小了一些。

 

但三郎心里明白。

人群中早已经扫过来几道对助理表示赞同的抱怨目光。

 

他有些无措地直起身,四下望了望。

突然有种深陷人群,却无比孤独的错觉。

 

这样突如其来的孤立感,像是一只无形中揪住他领口的手掌,连呼气吸气都被卡得愈发困难。

 

三郎闷闷地咳嗽一声。

转过身,急匆匆地就想要往门口走。

吉本见状,一把拉住正从自己面前路过的三郎的胳膊:

“你去哪?”


“……去洗手间。洗把脸。”

三郎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临阵脱逃的。无论过与不过,待会儿我都会回来拍完下一条。”

 

“你要放松些。他们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吉本沉默半秒,有些犹豫地拍拍他肩膀。

 

“别紧张。”

“只是一个吻。”

 

 

 

三郎苦笑一声,只想暂时逃离摄影棚内这股让人压抑却又无处宣泄的气氛。

“无论如何,刚才我说的话一定会作数。如果下一条还没有过,我会遵守诺言,主动退出。”

 

他手肘稍稍用力,挣脱了吉本的拉扯。

吉本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三郎却已经一副并不想再多言似地径直往门口走过去。

 

独自抱胸站在不远处的舞驾二郎看着面前一切,深蹙起眉。

他手肘下面夹着剧本,后背倚在门边。任凭弟弟匆匆夺门而出时带起的一阵轻风拂过额角刘海。

他却仍然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舞驾三郎没有去洗手间。

却拐进了那间有自动贩卖机的专属休息区。

 

站在贩卖机前发了几秒呆,手指在屏幕上滑过来又滑过去,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那几个被兄长明令禁止的按钮。

 

咔嗒。

一包香烟和一只简易打火机,滚出了贩卖口。

 

三郎四下看了看。

其他人还在摄影棚,而这里只有自己。

如果他没猜错,二郎现在应该沉浸在享受几乎接近胜利的“告诉过你不要进来。是你自己自作主张,自食其果”式的满足感中。

对方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此时出现在这个空间的吧。

 

想到这里,他仿佛索性也抛弃了什么重负般,重重地将自己摔在角落靠窗边的沙发上。

一手则毫不犹豫地撕开了香烟盒的包装。

 

后背陷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中,三郎茫然地望着面前被窗框勾勒出的漆黑夜空。

 

东京已经入夜。

夜色虽不深,月亮却十分耀眼。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缺口,兀自悬浮在夜半天穹。

 

他沉默地将自己蜷缩进角落里。坐在窗边,看天上的月亮。

手指从嘴边夹过那根仿佛在黑暗中永远也烧不完的烟。

 

有时盯着月亮,三郎偶尔会幻想自己变成鸟一样的人类。只需扑扇几下翅膀就能飞上夜空。

就像小时候哥哥给他讲的某个他百听不厌的睡前故事里的人物一样。

 

然而自从他闯入哥哥的领地,对方就变得很容易冷着脸生气。

每一次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

 

三郎抓了抓头发。

将一口浓白的烟雾深深吸进了肺叶最底处。

 

他想起对方冷冷对视自己时的眼睛。

这个人的眉眼,自己从小一路看到现在,和之前并没有多少差别。为什么如今却会产生如此不同的表情?

 

再想到那条过不去的吻戏,太阳穴就跳得仿佛血管都要跃出皮肤来,令他脑袋胀痛难耐。

 

吉本说让他别紧张。

不过是一个吻。

 

 

 

……只是一个吻。

三郎用唇角浅浅触碰着香烟的过滤嘴,心里尝试着在这烟雾缭绕的气氛中,幻想出那应是怎样的场景。

 

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也暗暗喜欢接吻。

只是和另一个对象。

 

 

 

第一个教三郎接吻的人,是他的哥哥舞驾二郎。

 

那年他刚从幼稚园升入小学,紧张又期待地挎着绿色的小书包来到学校。

刚刚走到鞋柜旁边,就看到没几个人的走廊里一个穿可爱花边裙的女孩子,有些羞涩却响亮地在隔壁班男孩子脸上碰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开。小小的裙摆像是斑斓的蝴蝶般,翻飞着掠过他的视界。

 

所以哥哥……

那是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他一边啃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指,一边歪着脑袋问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同校学长。

 

……真是笨。

是Chu啊。

 

对方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地放下书本,用屁股蹭着沙发,扭扭捏捏地挨近过来。

 

明明沙发上地方还很大,哥哥却仍要和自己侧身挨着侧身地挤着一起。

三郎有些不明就里,但和二郎皮肤接触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微微渗出薄汗。

 

Chu是什么?

他还是不解,却被训了笨。只好眨了眨眼睛,继续委屈地问道。

 

二郎侧着脑袋看他,转头瞥了瞥正在厨房里忙活无暇顾及这边的父母,露出笑容。

他回过头来,摘下眼镜。小小的身体向前一倾,就吻上了还仰着脸呆呆等待答案的弟弟的嘴唇。

 

 

 

唔……

 

那时候的舞驾二郎可爱至极。

漆黑发亮的大眼睛,挂着婴儿肥的小脸颊。

突如其来地吻过来的时候,三郎觉得哥哥长而浓密的睫毛甚至刷过了自己的眼皮,让他一阵轻轻颤抖。


当时的自己,也喜欢伸出胳膊环住哥哥的脖颈,用脸在他胸前校服的衣料上蹭来蹭去,直到沾染上对方的体温。

 

所以。即使是被吻的时候。

小学一年级刚开始第一天的舞驾三郎,认真地想了想,仍然坚持不懈地这样做了下去。

 

 

 

其实现在想来,对那个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算亲吻的印象,他已经比较模糊。

能够回忆起的也只是小孩子之间像打架一般的生涩动作,以及后来两个人都忘了初衷般不甘示弱地咬到了彼此的嘴唇和舌头。

最后只得双双败退,撅着被对方亲吻得红肿了的嘴巴,互相瞪视。

 

……明白了吗?

吻完之后,哥哥气喘吁吁地抹抹红艳的嘴角,很是骄傲地望着他。

 

唔,不是很明白。

他用手指揪住哥哥熨得平整的西式小学制服的领口,不依不饶地说。

 

我看到的那个,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

而且是用嘴巴碰脸颊的,看起来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他伸手摸了摸刚才被哥哥毫不客气地咬过的嘴唇,慌里慌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巴。

 

可你刚才的,呃,这个Chu……

怎么是嘴巴对着嘴巴?

 

三郎沮丧地用自己新制服的袖子蹭着嘴。

啊……怎么搞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口水都流下来了。

 

他抬起头,松开哥哥的脖子,不高兴地抱怨道:

你的这个什么Chu,湿湿的,又麻麻的。舌头像是在舔我的嘴巴一样,好奇怪……

 

……不过很舒服吧?

二郎重新抓起眼镜戴上,口气里却满是和那个Chu一样奇怪的自豪。

 

三郎想了想,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当然,当时在他那个年纪,大概连脸红的原因和意味都尚不明晰。

 

是、是很舒服啦。

就是怪怪的……

 

舒服就好了。

呐,这个就是Chu了。

懂了吗。

 

Chu过了自家弟弟之后,好像获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般的舞驾二郎满意地退开身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装模作样地重新拿起书本,还不忘记从书本后面对仍在发愣的弟弟投去视线,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只能对喜欢的人做哦。

 

 

 

这个画面已在记忆中被尘封太久。

此时一时不甚被挖掘出来,仿佛与那些不知何时擅自诞生于脑海中的幻想一样虚无飘渺。

 

三郎叹口气,看了看手表。

过去刚好三分钟。

 

他看一眼手中的香烟,只剩下不到一半。

心中暗想,抽完这支烟醒醒精神,还需要重新振作。回去那个仍然十分压抑的烦恼中心,去把那条不知道能否通过的吻戏拍完。

 

——果然是笨的。

他在心里嘲笑小时候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的自己。

 

长成大人,连亲吻都可以伪装成一种格式化的感情。

与哥哥创造的那些骗术与谎言一样,似乎可以信手捻过,张口就来。

 

还说什么,只能对喜欢的人做。

 

三郎想到这里,抬起手指,近乎自暴自弃地想把那尚未燃尽的半支烟塞回口中。

 

却不料,凭空突然伸出另一个人的手臂。

在半空中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

 

 

 

“拍戏不得要领,就跑到这里伤害自己?”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三郎几乎本能地浑身一个哆嗦。

他抬起眼睛,只见自家兄长此时正从正面俯身看着自己。


对方身体的阴影,将陷在沙发中的他全数笼罩,毫无死角。

他的气息来的太突然。

等到三郎察觉时,早已近到超过安全距离。

 

三郎顿时从大脑到四肢都在瞬间完全僵硬,丝毫不敢对视对方的眼睛。

只得凭借仿佛落在皮肤上的温度,来感受对方投向自己的视线。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对方不由分说地从他指节中抽走那根即将燃烧成一个橙色光点的烟身。

他一只腿的膝盖跪上三郎身旁的沙发坐垫,另一只手则撑在三郎脸侧的沙发靠背上。

 

“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

 

舞驾二郎伏下身,冷冷注视着苦闷地窝在沙发里不知所措,现在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却被抓到现行的弟弟的脸。

 

他抬手,将刚刚从对方手中摘下的烟凑到自己唇边。

然后故意地,低沉地吸入一口。

 

“别人只要一看到你的脸,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满腹烟草的味道纳进口腔。

带一点三郎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那过滤嘴的表面。

也还残存着,来自他弟弟的点点湿意。

 

那个人的味道像是效果最猛烈的催化剂。刹那融成无数最小粒子,全部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溶入他每一寸神经,在血管中激起连他自己都莫可名状却难以克制的汹涌浪花。

 

 

 

“既然一个吻,就让你这么为难。”

 

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时,三郎的睫毛抖了抖。

他刚抬起眼睫,便撞上了哥哥那双和少年时代别无二致,只是如今已经深到难以读出内容的黑色眼眸。

 

在他身后。

东京华灯初上,月色逼人。

夜色酣至最浓。

 

“那么要不要我——帮你练习一下?”

 

 

 

舞驾三郎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他那双映出兄长意味不明地微微弯起的嘴角的瞳孔中心。

也一并浸着那轮仿佛炽热发烫到,就要在夜空正中自我燃烧殆尽的月亮。




TBC




21

 
评论(12)
热度(158)
© Test Water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