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SELFMADE
22.
他一直俯身看着他。
“……三郎。”
他听到对方低声说。
哥哥的气息那么近。
三郎几乎可以感受他落在自己身上视线的温度。
“不要这么轻易……”
“让人看透你。”
那视线仿佛是嘲讽铸出的刀刃，带着失望和鄙夷声音，剖进他的血肉之躯。
像是在提醒他这世间最简单的常识。
三郎愣了半秒，将那句话在唇齿间暗自咀嚼了几个轮转。
似乎明白。
又似乎完全不懂其中深意。
只要是哥哥的话……
被看透，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着，黯了黯眼睛。
冰冷感从四肢末端泛上，潮水般将他重重包围。
你看透我了吗？
哥哥。
你看透我心里那些无从吐露的心思，与那些会被你和所有人唾弃的难言之隐吗。
不。
其实你还远远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感情吧。
你一定不知道，无数你不在家的午夜，我从无人知晓的梦中惊醒。脑海和唇角都残留着你的名字，腿圝间的粘腻湿意却令人羞于言说。
你也一定不知道，在你外出时，我会把自己锁进浴圝室。抓圝住怀中从你房间衣柜里偷偷拿出来的衬衫，深深吸气。只是这种程度的你的气味，就已经能让我的身体简单直白地兴奋起来。
就好像现在。
你离得这么近。
气息几乎把我包围。
你的嘴唇凑过来。
它们说。
要教我接吻。
——你再靠过来，我的身体就要起反应了。
他心虚地低下头，在心里暗暗诅咒自己。
还是在这里。
会被你一览无遗的地方。
他自暴自弃地抬起胳膊，环上二郎的脖颈。
对方愣了一下。
似乎想要后撤。
却被他用力勾住，然后向对方送上自己。
那么，你到底看透了吗。
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
“……哥哥。”
三郎轻轻把他的哥哥拉过来，嘴唇认命般覆上对方的。
他喜欢在接吻时闭上眼睛。
教我接吻。
……这可是你说的。
哥哥。
禁忌的滋味。
有一点点热。
他用自己还残留一点湿圝润水光的嘴唇生涩地触碰着对方的。试探底线般用舌尖暗示地舔圝弄对方唇圝瓣中的缝隙，像是在无声地寻求探入的许可。
那个人的唇圝瓣随即默认般打开来。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自己半开的口腔就已被充满二郎气味的呼吸，全部占满。
“嗯……”
他有些喘不过气。
想要收回胳膊，却被对方攥圝住手腕，按在沙发边缘。
他的哥哥不容他后悔一般，用力捏紧了他的腕口。
仿佛怕他逃跑似的，那人将身体覆在他身上，手指来回抚摩起他后脑的发丝。
他的胸膛覆在他的胸膛。
下腹几乎要摩擦他的小腹。
他甚至觉得有沉睡已久的零散热流开始从身体四周传来，不受控制地骚圝动着。然后不约而同，涌圝向某个耻于言说的地方。
哥哥对自己并没有那种心思。
可他却一直都——
大学时曾尝试强硬地和哥哥分开，却依旧无法断去那些念想。大学毕业后，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和他身处异地，便千方百计缠着哥哥，终于住在一起。
后来偷偷进入他的书房，偷偷答应吉本来试镜。接着又仿佛背叛一样，出现在了他不想让自己出现的这里。
那些他深埋于心底的无数午夜。无数次热雾升腾的浴圝室。
和那些被他弄脏后又悄悄洗干净、被不知情的哥哥再次穿在身上时，令他内心羞愧到无法面对的衬衫。
无数次他在电影院，酒吧，甚至自家客厅里。
只要简单地被哥哥触碰，就会在脑海中擅自出现的那些画面。
仿佛只是稍微幻想一下。
就能得到甜蜜而甘美的，令人战栗的奖励。
这个吻。
浪漫又禁忌。
就像他之前在睡梦中追逐的奖励一样，几乎可以满足他对哥哥的所有渴望。
三郎已经被吻得头脑都不大清醒。
只是被对方指尖触碰就令他欣喜不已。
只是被对方用温柔的力度探索口腔就令他浑身发抖。
只是被对方抚摸着后脑的发丝，他就想要用力拥抱住他的兄长，以一切自己所能的方式让他得到世间任何能够被给予的快乐。
然而。
它却发生在这样不合适的地方。
进行得这样不是时候。
那股热流突然没来由地令他感到恐惧。
似乎那过高的热度，会完全融化他至今为止处心积虑所构筑起来的外壳，暴露出内里所有不堪的一切。
他无法控制地害怕起来。
在现实中，自己跟哥哥并非那种只存在于他臆想中的关系。
就好像那层禁忌的亲情，远看似乎泛着让人想要无畏跨越的色泽。
然而打破后的一切严重结果，他无法预料，甚至无从承受。
他们现在贴得这样近。
再这样下去。
他一定会有反应。
如果自己有反应，哥哥一定会发觉。
三郎几乎不敢想象二郎知道之后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至今为止的一切，都会变得像刚开始二郎那些视线中潜藏的情绪一样。成为无数嘲讽，鄙夷，失望的利刃，将他从每一个方向割碎。
倘若他们继续这样吻下去。
所有那些他想要藏起来的无数次。全部的全部。
都会在这个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作至亲的人面前，袒露无疑。
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沉沉甦醒。
它冷静地提醒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们又在做什么。
而接下来。
似乎应该又要发生什么。
这样——
不行。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已经在这里和他哥哥纠缠了太久。
似乎已然过了和吉本约好的时间。
再耽搁下去，一定会有人开始四处寻找他们。
想到这里，他顿时紧张得无以复加。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耳畔似乎已经传来其他人往这个方向寻找他们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仿佛整个人都突然被浸入冬日刺人的冷水中。
“唔、唔……”
他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让正压在自己身上的哥哥离开。
然而二郎却依然沉浸在这个吻里，固执地不肯放开他。
他只好抬起腿，本能地用膝盖，用力撞了撞对方的腰。
“放——”
他刚想要张口呼喊，却发现从自己口中意外地恢复了声音。
然后。
他也看见了他哥哥的表情。
那半个原本只是呜咽的“放”字僵在喉咙口。
迅速变冷。变苦涩。
变得发硬。
仿佛带着尖锐的棱角。
令他无法吐出。
亦不能下咽。
二郎发现三郎被自己放倒在沙发上。
他的弟弟浑身上下都绷紧了。二郎感觉得到。
对方像是在被他压在沙发上、后背撞上靠垫的瞬间，突然丧失了思考能力。变成戛然而止的电动人偶，任凭他摆布。
过了两三秒，那个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一点。
察觉到这不只是单纯的接吻教学，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是带着天真好奇又有一点点冒险的轻浅触碰。
也许三郎的吻还像小时候那样。
像是讨好的求教，撒娇的示弱。或者遇到麻烦时，下意识寻求哥哥庇护般的一时本能。
是浓在亲情和血液里最正常不过的依赖。
然而自己不一样。
他所施予的。
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情圝欲的吻。
或许是察觉了这个吻的意图，他的弟弟开始使劲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三郎很着急。在他怀里来回扭动着身体，用力想要挣脱这束缚。
那个人鬓角的头发被蹭乱了。手在他胸口推拒着，想要挡在身前。腿也来回挣扎地撞向自己。
等到他发觉，赶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前用最后一丝理智唤回清醒，放开他时。
对方便急忙用手撑向身后，将自己从沙发上支起身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他，又慌张而匆忙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墙角。
暗凉的月光下。
他看到他的弟弟嘴唇红肿，呼吸急促得发抖。
连眼角都是淡淡红色。
像是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哑然。
那副惊惶的表情。
只需一瞬间，就将他打入脚下其实一直都存在的地狱。
原来三郎——
不想。
二郎感到手脚突然一阵冰凉。
心脏仿佛被细长的针圝刺入，扯动全身神经，几近麻痹。
他以为他也想的。
可是他——
根本不想。
“你……”
他挣扎着。
理智告诉自己——身为年长的那个，他必须掌握局面。
他试着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来。
他的弟弟还被他压在身下。
这时三郎已经抬起头。用疑惑的、含圝着浸满月色的湿圝润眼睛，看着自己。
他脸色泛起浅白，似乎受到了惊吓。
又似乎想要寻求一个解释或理由。
“哥哥，我……”
三郎突然开口了。
可是犹豫片刻，他的声音便梗在喉咙口。
二郎看见他漆黑瞳孔中有一丝难过的神色一闪而过。
三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进行下去。
他只好放弃地低下头。
那句“哥哥”便一言不发地卡在两人中间冰凉的空气中。
他想听什么？
自己又想解释什么？
舞驾二郎。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办法解释。
二郎觉得连思考都陷入了僵局。
在僵硬地松开三郎，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后。
他才在混乱中，隐约想起自己在吻上弟弟嘴唇之前，留下的那个不成借口的借口。
此刻。
它似乎成了唯一的退路。
“三郎，你明白的……”
他站起来，近乎笨拙地比划了一下，强迫自己努力回想起之前的言辞。
如同在不断下坠的地平线上拼命踮起脚尖般。
苍白无力的挣扎。
“这只是一个……”
他强迫自己把那个词说出来。
像是只要这样，一切误会都会在瞬间消弭。
包括弟弟那红圝润且带着水泽的嘴唇，眉间询问的神色。和他们间这已太过暧昧的事实。
然后，他们就可以毫无芥蒂地回到过去。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
“……接吻练习。”
TBC